蕭宥臨他爸的聲音在過分寬敞,在鋪著厚重地毯的辦公室里嗡嗡作響,像一只怎么也趕不走的綠頭蒼蠅,固執(zhí)地盤旋在蕭宥臨的腦海里。
蕭宥臨因為明晃晃的給裴肆挖坑,害得裴家的股市下跌之后的沒幾天,這事就被老爺子知道了。
老爺子這邊護的緊,今晚他爸在這里給裴肆做保證,回頭人送走了,就是他到這里來挨罵。
他爸坐在那張寬大得有些夸張的紅木書桌后面,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,發(fā)出篤、篤、篤的悶響,每一下都像是敲在蕭宥臨緊繃的神經(jīng)上。
“……裴家和蕭家,那是正兒八經(jīng)的姑表親,打斷骨頭連著筋。臭小子,你聽見沒有?別一天到晚跟裴肆在那里爭爭強強的,你爺爺還在呢,別鬧得太難看,都是一家人。你跟他對著干,到時候你爺爺不忍心,包袱爛攤子又扔給我。繞個圈子,又等我來繼續(xù)罵你嗎?”
“也不是不行,大不了爛攤子交給我?!?/p>
蕭宥臨陷在真皮沙發(fā)里,身體放松,姿態(tài)甚至有些慵懶,但心情實在算不上美妙。
那些話,關(guān)于家族體面、關(guān)于血緣紐帶、關(guān)于老爺子不可挑戰(zhàn)的權(quán)威,如同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傳來。
從左耳灌入,在他那被其他思緒塞得滿滿當當?shù)哪X子里連個水花都沒激起,就順著右耳無聲無息地溜走了,只留下一絲煩悶的余音。
“你這臭小子,你……”
“好了好了,您別說了,我下次注意。”
絕對不會讓人知道是他干的。
他看還是因為老爺子對裴肆太好了,給他慣的。
人命當牲口。
“你還想有下一次?”
蕭宥臨擺手:“不會了,不會了,開玩笑嘛?!?/p>
他還是識相的,可不會一直沒眼力見的跟自己老子對著干,蕭宥臨他爸本來也沒想多為難他,擺擺頭道。
“行了,回家吧,現(xiàn)在時間也不早了?!?/p>
蕭宥臨點點頭,父子倆一同出了辦公室。
司機在外面候著,裴肆前腳也剛剛上車離開,車都還未完全離開視線,眼看著拐向了偏僻的車道。
蕭宥臨蹙眉,突然覺得他走的路還挺古怪的。
等自家的車上路了,才知道車子為了避開正在維修,此刻擁堵的主路,繞行在外圍那條坑坑洼洼,堆滿了銹跡斑斑廢棄集裝箱的僻靜小道上。
這一帶屬實是荒了好一陣子了。
他百無聊賴地看著窗外飛速掠過的破敗景象,目光掃過那些巨大的集裝箱堆場,對這陌生的環(huán)境,他倒是看得越來越認真。
就在兩個巨大箱體之間那道狹窄得僅容一人側(cè)身通過的縫隙里,一個身影極其迅速地閃了過去。
那人穿著一件洗得發(fā)白、沾著油污的深藍色工裝夾克,棒球帽的帽檐壓得極低,幾乎遮住了半張臉。
但那走路的姿勢,肩膀微微內(nèi)扣,步伐帶著一種刻意的的輕盈和警惕,還有那側(cè)臉一閃而過的下頜線輪廓,熟悉到讓人覺得剛剛似乎是產(chǎn)生了錯覺。
裴松。
不是說死了么?
在裴家諱莫如深,被家族訃告宣告死亡,所有人都以為化為一抔黃土的裴家老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