麥明河拒絕了,向他道了謝;屋主和小偷彼此客氣了一會兒。
小偷兩手交握,盯著房間一角的電視想了半天,對著它問道:“你身體不好?”
“挺好的,我能自己下地走呢?!?/p>
“……吃飯怎么辦?你兒子女兒來給你送?”
“我沒有孩子,”她笑了笑?!耙渤圆涣硕嗌?,隨便弄弄就行……社工時不時給我拿點菜啊,雞蛋啊?!?/p>
“社工?你在黑摩爾市沒有親屬嗎?”
“我都習慣啦?!丙溍骱诱f,“本來就沒有幾個親戚朋友,死得還都比我早。孩子,你看電視不?”
小偷似乎覺得這個問題很荒謬,沉默一會兒,忽然掏出手機看了一眼,匆匆走出房門。
“喂?”
原來是接電話去了。
“對,我已經(jīng)找到她了……不,還沒動手?!毙⊥嫡f到這兒,遲疑起來?!澳莻€,你知道她是一個老太太嗎?八十六了。資料上可沒寫?!?/p>
對方的回答很短,因為小偷馬上又說話了。
“是的,”小偷沒有壓低聲音,可能他覺得沒必要。“但是……非拿走她的不可嗎?有通路的也不止她一個人,再說咱們也不知道她的通路是什么樣的……拿走了,年輕人都難熬吧?她要是抗不住死了呢?”
電話里的人很不高興,連麥明河好像也隱隱約約聽見了他的嗓門。
小偷一聲不吭挨了一會兒,終于像是犯了錯的學生似的,說:“不……我知道了,對不起。我一定拿到手?!?/p>
麥明河有時會被自己的手嚇一跳。
厚厚的、褶皺的皮,層層迭迭包在一根根骨頭上,鼓凸著青筋和血管,幾乎沒有溫度;和記憶里的她的手,屬于兩個人。
她用這只仿佛不屬于她的手,在被子里摸索幾下,找到胸前的吊墜,緊緊攥住。
這一次,小偷一進門就說:“老太太,對不起了,我需要拿你一個東西?!?/p>
麥明河勉強看清楚,他樣子挺亮堂端正,二三十歲,還是個娃娃;不說,真想不到是個壞人。
“你想要什么?”麥明河問道?!翱龋叶加貌簧狭?,給你吧。抽屜里有一個銀胸針……”
“不,我不要財物。”小偷打斷了她?!拔倚枰獜哪愕纳眢w里拿走一個東西?!?/p>
“是器官嗎?”麥明河好奇了。她的器官,好像沒有被拿走的價值。
“不,不是,你別問了。說了你也不懂。”
“那,我會死嗎?”麥明河問,“你剛才說的?!?/p>
小偷被問得猝不及防,愣了兩秒,才說:“我也不知道……有可能吧?!?/p>
麥明河靜靜地看了一會兒天板上的裂縫。
“你要拿,就拿吧。”她低聲說,“就是……在你拿之前,能滿足我一個心愿嗎?”
不知何時小偷已經(jīng)走到她身邊來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