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她當時看到我一個人……就來找我說話了,”她說,“她問了研究中心的事,是我自己一時嘴快,說了……是你投資的?!?/p>
她低頭更深了些,聲音細若蚊鳴:“她是清邁大學醫(yī)學部的研究生,研究草藥的,我一時高興,就跟她說……我可以幫她申請實習。”
空氣安靜了一瞬,只有他手里茶杯落下的輕響。
她咬了咬唇,急著撇清關系:“后來我就和她說了是我當時亂說的……沒想到她當真了……”
“她可能是太感興趣了,所以一直問我研究中心的事。我……我才去查了點資料,告訴她的。”
說完這段話,她已經(jīng)后背冒汗。她不知道他查到多少,信不信這套說辭,但她唯一能做的,就是保護莎拉、保護自己,把他們兩人所有查資料的意圖都引向“單純向往”和“個人虛榮”這個方向。
周寅坤沒有立刻回答,而是慢慢把茶盞放回托盤,動作很輕,卻透著一種不緊不慢的壓迫。
他笑了,像是被周夏夏的說辭逗樂。
“怎么不早說,既然是你的關系,我當時就安排了?!?/p>
周夏夏瞪大了眼睛。
他靠在椅背上,仍然戲謔地看她,“她爸求我求得不行,說什么孩子感興趣,學校也跟研究中心合作。”
他頓了頓,像是覺得這話還不夠諷刺,又輕輕笑了一聲:“你知道他怎么說的——就當給孩子長點人脈?!?/p>
“到時候,再借她在里頭搞點學術備案、順便拓點政府關系。”
他語氣平靜,甚至有些無趣地補了一句:“標準的清邁官場手段?!?/p>
夏夏臉色瞬間蒼白。
周寅坤的聲音很輕,但每個字像針一樣扎進她的骨縫。她喉嚨發(fā)緊,想開口,卻根本不知道該從哪里解釋。
自己一直想護著的那個人,背后站著的,是那個笑得溫和卻打著算盤往權力網(wǎng)里扎根的父親。
她根本不知道……莎拉那晚的靠近,到底是巧合,還是早就知道自己可以成為“突破口”?
可是莎拉的的確確參加過游行,也的的確確發(fā)過那些控訴系統(tǒng)、質疑權力的帖子。
難道是早就打算進去了,所以才提前制造出'我不站官方'的標簽,打著'獨立、懷疑權力'的旗號,能夠讓進去之后說的話更有說服力?
她已經(jīng)分不清了。
更可怕的是——她發(fā)現(xiàn)她其實從頭到尾,都不知道莎拉的真實身份和底線,就連她爸爸是清邁教育局副局長這件事,還是和周寅坤一起吃飯才知道的。
空氣一時靜了下來,仿佛整個世界都在等待她來給這番話結尾。
旁邊的服務員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,手中托著一個竹編托盤,盤上放著幾碟簡餐點心——薄荷葉裹著酸甜米飯的小團子、用姜和香茅蒸制的草藥糯米團,還有一盅冒著熱氣的草藥茶,杯邊還纏著幾根檸檬草和干橙皮。
“周先生,周小姐,泡完溫泉,我們還有特色茶點?!狈諉T輕聲說,“周小姐,這茶是新配的,里面加了點紅景天和雞骨草,喝了能調理氣血,也能安神?!?/p>
夏夏手指輕輕一顫,眼神下意識地朝那盞茶瞥了一眼——茶面上飄著幾朵紅花、兩片艾葉,還有一根煮得發(fā)軟的姜絲。香味濃郁,帶著一絲讓人迷迷蒙蒙的溫熱感。
服務員退下后,空氣中仍殘留著那盞茶的香味,像一股看不見的線,纏在鼻尖、繞進思緒。
無人說話,夏夏尷尬的自己喝完了一壺茶,僵著身子坐了半天。氣氛實在詭異,周寅坤見她喝完了東西,只是看著她笑,接著起身,“走了。”
她下意識站起身,跟著他走到更衣區(qū),前方是兩扇并排的木門,一左一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