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一秒,那根緊繃的線終于斷裂,味覺、嗅覺裹著久遠(yuǎn)的記憶向自己襲來——
那是她來湄賽的第一天,爺爺給她煮的咖喱牛河。爺爺做得不咸不淡,好吃極了。她把一整盤全部下肚,爺爺還怕她熱,抽空又拿著蒲扇在她身邊給她扇風(fēng)。
她終于縮進(jìn)了被子里,把臉埋進(jìn)手臂,肩膀一抖一抖地抽泣起來。
如果爺爺還在……他一定不會允許周寅坤這樣對她。
爺爺在,他不敢亂來。
爸爸在,能逼他讓步。
曾經(jīng)他會忌憚某些東西,現(xiàn)在卻什么都不需要忌憚了……
夏夏的哭聲終于引來了外面的騷動。門被推開時,女孩正埋在被子里哭得幾乎脫力,背脊一抽一抽地顫著。
腳步聲踩在地毯上極輕,卻壓得空氣一瞬間沉下來。
醫(yī)生轉(zhuǎn)頭,一眼便看見走廊那頭,男人高大的身影從陰影中出現(xiàn),被管家和兩個傭人簇?fù)碇瑒傁赐暝璧臉幼?,頭發(fā)還滴著水,哪里都短了一截的浴袍幾乎系不住,胸腹肌肉線條清晰可見。
醫(yī)生怔了一瞬,第一次見到周先生這副樣子,下意識移開視線,不敢多看。
她努力把視線落在手里的數(shù)據(jù)本上,可心跳還是不受控制地跳快了幾拍——
這個男人實在太過顯眼,即便不說話,不碰人,只那副從水汽中走出的模樣,便已帶著幾乎讓人窒息的欲望,可是他對這個床上的女孩,又是一股狠勁。
他站在門口,目光掠過房間,落在床上那道明顯縮起的輪廓上。女孩的哭聲沒有停,卻已經(jīng)變得極輕,像是在刻意壓著。
周寅坤看了她一眼,并不像昨天那樣知道他來就掙扎反抗,反而安靜得像是服了軟。他神情沒什么變化,淡淡掃了一眼房間,轉(zhuǎn)頭吩咐道:“去弄點吃的。”
傭人應(yīng)了一聲退下。
看到男人大步走進(jìn)來,醫(yī)生站起身,警惕地側(cè)身擋在床邊。她本能地覺得情況不妙,可又不敢開口,只能把身體往女孩那邊移了移。
女孩一眼就看見門邊那道身影,她原本藏著臉不敢看,可眼神還是忍不住飄過去。下一秒,她猛地把自己重新包進(jìn)被子,像是被熱油潑了一下那般本能地縮了回去。
周寅坤原地沒動,眼神一滯。
那動作太明顯,他的眉頭皺起來,心頭像被鈍物鈍鈍撞了一下,連呼吸都緊了一瞬。他腳步再次抬起,像是要直接走過去把被子掀開。
可那一瞬,他又頓住了。
他看著那堆被子里藏著的女孩,眼神一沉,強(qiáng)壓著某種暴躁的欲望,轉(zhuǎn)頭對醫(yī)生說:“你先出去?!?/p>
醫(yī)生站著沒動,嘴唇張了張,像是想說什么,但又不敢說。她偷看了一眼床上的女孩——除了哭,沒有更激烈的反應(yīng)。她猶豫片刻,終究還是點頭,悄聲退了出去,輕輕帶上門。
門合上的那一刻,房間又靜了。
周寅坤站了一會兒,才慢慢走到床邊,緩緩伸手,又放下,最終只是坐在床沿,看著女孩縮成一團(tuán)的身體。
周夏夏的淺藍(lán)色浴袍在他身上顯得有點可笑,一坐下,男人整個大腿肌肉從浴衣下擺里露了出來。
他耐著性子等了又等,結(jié)果連周夏夏的后腦勺都看不見。
良久,他終于吐出一句近乎諷刺的自言自語,帶著一股擰著的鈍痛與執(zhí)拗:“我又沒真的怎樣,你到底在哭什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