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月廿五。
千盞琉璃燈從橋頂垂落,光斑與水紋交疊,綏沅河漾起粼粼金光。
兩支船隊浩蕩而來,三十二艘朱漆畫舫首尾相銜,船身遍綴紅綢,船艙鋪就猩紅地毯。
鐘沅手持團扇,立于上游首船之上,淺笑嫣然。
她身穿圓領(lǐng)紅色通袖袍,那金絲繡著的鴛鴦,栩栩如生。
頭上鳳冠璀璨奪目,每一顆珠子,每一針金線,皆出自白玉軒的巧匠之手。
喬文謙頭戴狀元冠,雙鬢別金花,紅袍外斜披一幅紅色錦緞,立于下游首船。
泰寧橋擠滿看熱鬧的百姓,人聲鼎沸。
“這鳳冠的珠子難不成是西洋貨?”“鐘姑娘后面的船全載著嫁妝吧!”“白夫人真舍得花錢,喬家郎到底是當(dāng)上贅婿了!”“什么贅婿!人家早就給喬家郎備好了宅院,就在南街……”“對對對……鐘姑娘前幾日連夜去布置新房,我可是親眼瞧見的!”……孩童們手挎花籃,沿橋追逐船隊奔跑,忽然船上有樂工奏起《百鳥朝鳳》。
兩支船隊首船船頭輕碰,剎那間花瓣漫天飄落。
孩子們邊灑花瓣邊高喊:“新郎官接新娘子啦!”泰寧橋上涌動的人群個個伸長脖頸,瞪大雙眼。
橋邊儐相苦笑……怎么還帶搶詞的!與街上熱鬧不同,白棲閣內(nèi)有伙人始終駐留茶室。
這行人皆著墨青色勁裝,身形彪悍。
他們乃武安侯府親衛(wèi),為首者名喚賀奎。
此刻他獨坐茶室椅子上,神色凝重。
前幾日,他們剛弄丟了侯爺給昭陽公主的冊封賀禮!操辦賀禮本是美差,更何況是武安侯府。
武安侯久在北疆,是個打打殺殺的粗人,侯夫人雖出身小門小戶,卻掌管府中中饋并待下人極為寬厚。
臨行前,她將一箱銀子交予賀奎,叮囑道:“昭陽公主乃當(dāng)朝最受寵的公主,此次冊封,侯府賀禮須顯貴重。
聽聞長州稀奇貨物不少,你等替我精心挑選之余也去四處逛逛。
”臨漳地處永寧江入??冢從蠉u,向來是東西洋奇珍匯聚之地。
他們一行人到了長州地界就直奔臨漳府,費盡力氣在幾家店鋪訂下幾樣稀罕物后才敢在臨漳游玩。
結(jié)果取到貨,正打算速速回京師交差,卻不想東西竟憑空丟了!賀奎至今想不通,好端端的賀禮怎么就能在驛站里消失得無影無蹤?自己竟如此無能,還怎么能和兄長一樣,進監(jiān)察司當(dāng)天子親軍?“大人。
”一個瘦長高個護衛(wèi)哆嗦著開口,將賀奎拉回現(xiàn)實。
“不是讓你在外面守著?沒事別來煩我!”
賀奎拍桌。
“抖什么抖!哪還有侯府風(fēng)范?傳出去丟侯府的臉!”“大…大人,臨漳知府大人請您到隔壁茶室一敘。
”親衛(wèi)哆哆嗦嗦補充完。
“……”“知道了,不早說。
”“……”賀奎猜想必是賀禮被盜一事有了眉目,不想此地衙門動作這般快,報官不過兩日便有了線索。
又想這知府大人竟也在白棲閣,可見白夫人果然手段了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