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常林市郊的老干部安居中心,一棟低調的獨棟別墅靜靜掩映在松柏之間。
院子里,幾株臘梅傲然綻放,清香四溢,彌漫在空氣中。
陳朔跟著閆小勇步入客廳,一眼便瞧見外號“閆老黑”的閆志強正坐在沙發(fā)上。
閆志強四十來歲,頭發(fā)已隱隱泛白,身著一件深色中式夾克衫,顴骨上的肉高高隆起,透著幾分凌厲。
陳朔的目光微微一凝,小時候那張盛氣凌人的臉龐,與眼前這張臉漸漸重疊。當年車禍的慘烈畫面,如同一把鋒利的刻刀,在他的記憶中刻下了深深的痕跡。
閆志強身旁,坐著一位老者——閆建業(yè),閆老黑的父親,曾經的直河鎮(zhèn)鎮(zhèn)長,在當?shù)啬强墒呛麸L喚雨的“土皇帝”。
如今,閆建業(yè)年近七十,瘦削的身形裹在一件灰色薄毛衣里,臉色蒼白,帶著幾分病態(tài)的憔悴,往日的囂張跋扈早已不復存在。
他坐在一張紅木太師椅上,身后墻上掛著一幅條幅,上面寫著“修身養(yǎng)性,兩袖清風”。
陳朔掃了一眼那副條幅,心中不禁冷笑:清風?你們閆家怕是滿手血腥,何談清風!
閆小勇帶著幾分炫耀的神情,介紹道:“陳哥,這是我爸,現(xiàn)在還是直河鎮(zhèn)長呢。這是我爺爺,雖然退下來了,但逢年過節(jié),常林的市長、書記那幫領導,都得來給我爺爺拜年。要在常林做項目,咱閆家一句話,絕對能給你安排得妥妥當當!”
陳朔笑著點點頭:“所以我才找你啊,小勇。要是換做別人,我提都不會提。”
閆小勇嘿嘿一笑,心里別提多受用了,連忙拉開椅子,請陳朔坐下。
閆建業(yè)瞇著眼睛,上下打量著陳朔,聲音沙啞卻透著和藹:“小陳是吧?快坐!平時我這兒冷冷清清的,難得有個老家人來。聽說你在寧海闖出了名堂,今天能來,我特別高興。小勇,快去倒茶!”
陳朔笑著應道:“那我就不客氣了?!?/p>
他大大方方地在沙發(fā)上坐下,目光不動聲色地掃過閆建業(yè),又落在閆志強身上。
時隔二十年,再次見到這個閆老黑,陳朔心頭涌起一股復雜的情緒。
當年,他只有五六歲,父母的車被閆志強酒駕駕駛的貨車撞毀。那血泊中的慘狀,還有閆老黑盛氣凌人、滿不在乎的嘴臉,如同烙印一般,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腦海里。那句“給點錢不就完了”的冷笑,這些年來從未在他的記憶中淡去,如今重生歸來,反而越發(fā)清晰。
他強壓住心頭的恨意,臉上卻不動聲色,一片平靜。
閆志強卻微微皺了皺眉,覺得陳朔有些眼熟,試探著問道:“小陳,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?”
陳朔神色平靜地回答:“閆鎮(zhèn)長,就算你見過我,怕也記不得了。我很小的時候就離開直河去外面讀書了,后來在寧海安了家。要不是這次老家親戚找到我,我還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回來呢。”
閆志強點點頭,釋然道:“家鄉(xiāng)就是家鄉(xiāng),咱華夏人講究認祖歸宗。不管走多遠,根都斷不了。以后有空?;貋砜纯础!?/p>
他語氣親切,就像是在拉家常,但陳朔聽了,心中卻暗暗思量:這話怎么聽著好像別有深意?難道閆家現(xiàn)在已經有移民的打算了?
想走?沒那么容易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