常委會開了整整兩個小時,卻沒有形成任何統(tǒng)一決策,甚至連一個切實可行的意見都沒提出來。
體制內(nèi)的生存法則向來如此——大事當(dāng)前,講究“最高責(zé)任人”,好事大家爭著搶,破事卻唯恐沾身。樂高樂園和影視城兩個項目的崩盤,無疑是燙手山芋,誰都不愿接手。于是,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彭春友身上。
會議尾聲,常委們七嘴八舌地表示“相信彭市長一定能解決問題”,話說得漂亮,卻無一例外地把責(zé)任推得干干凈凈。
藍世立端坐主位,敲了敲桌子,語氣沉穩(wěn)而鄭重:“同志們,現(xiàn)在是寧海的危急時刻,我們要同舟共濟,共渡難關(guān)!勁兒往一處使,心往一處想。作為寧海的領(lǐng)導(dǎo)干部,必須為寧海負責(zé)!”
他頓了頓,目光掃過彭春友,“彭市長,接下來的事,就拜托你了?!?/p>
彭春友低頭應(yīng)了一聲,臉上看不出喜怒。
而散會后,他快步回到辦公室,門“砰”地關(guān)上的那一刻,臉色瞬間變得鐵青,一股怒氣像烏云籠罩在頭頂。
常委會唯一的結(jié)果就是讓他做了檢討,等于正式成了這件事的“事實責(zé)任人”。其他人拋出一堆問題——銀行貸款、地價崩盤、招商形象——卻沒一個人提出解決方案,全把鍋甩給了他!
他當(dāng)然知道,這事他跑不掉。
兩個項目若順利落地,他是最大的受益者,仕途再上一層樓不在話下??涩F(xiàn)在項目雙雙受挫,他首當(dāng)其沖,承擔(dān)責(zé)任也算公平。
但省里一通電話,藍世立就急匆匆召開常委會,擺明是要甩鍋把他推出去,這份涼薄還是讓他齒冷心寒。
彭春友無暇抱怨,深吸一口氣,吩咐秘書張浩:“誰來找我都先攔著,別打擾?!被氐睫k公桌前,坐下,盯著桌上的電話,猶豫了片刻,終于拿起聽筒,撥通了一個號碼。
電話接通,他聲音小心翼翼,帶著幾分恭敬:“周叔,我是寧海彭春友,有個事想跟您匯報一下?!?/p>
這位“周叔”,名叫周暑,實際比彭春友還小幾歲,是京圈周家的老二,現(xiàn)任華洲控股董事長。周家在政商兩界根深蒂固,能量之大,連彭春友這樣的市長都要放低姿態(tài),尊稱他一聲“周叔”。
“小彭?說吧,言簡意賅,我還在等個電話?!敝苁畹穆曇敉钢痈吲R下的冷淡。
彭春友不敢有絲毫不滿,字斟句酌道:“周老叮囑的事,關(guān)于寧海東南區(qū)的地和兩個項目,現(xiàn)在出了……一點問題。我這邊解決起來有些為難······”
“等等,你是市長,寧海有啥問題是你解決不了的?”周暑打斷彭春友,語氣里帶著質(zhì)疑。
彭春友咽了口唾沫,低聲道:“歐洲的樂高集團和美國的好萊塢環(huán)球,兩個項目同時擱淺,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。我估計……是曹家出手了?!?/p>
“曹家?”電話那頭沉默兩秒,“我去跟老爺子說一聲,你等我回話。”周暑說完,電話掛斷,留下一串忙音。
彭春友放下聽筒,坐在椅子上,眼神緊盯著電話,期間幾撥人來敲門,他都沒見,甚至藍世立親自過來,張浩也只推說:“彭市長在忙著打電話?!彼{世立沒多問,點點頭便離開了。
時間一分一秒過去,直到中午,機關(guān)干部們都去食堂打飯,電話才終于響起。
彭春友猛地抓起聽筒,周暑的聲音傳來,簡短而冷淡:“我問過老爺子了。老爺子說,不是曹家出手。你那邊該怎么應(yīng)對,自己看著辦吧?!?/p>
電話掛斷。
“不是曹家?”彭春友愣在當(dāng)場,腦子里一片空白。
那還能是誰?誰有這么大的能量,能同時攪黃樂高樂園和影視城兩個項目?
一股寒意從脊梁躥上來,像在黑暗中被人偷襲,身受致命重傷,卻連敵人的影子都看不到。
這種未知的恐懼,像冰冷的潮水,將他整個人吞沒。
與此同時,遠在京城,一間極盡奢華的辦公室里,落地窗外是車水馬龍的cbd景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