之后很長一段時間里,林棉都無法像以前那樣見到林聿。競賽集訓(xùn)幾乎占據(jù)了他全部的課余時間,因為省級賽事在春天就要開始。
她按照約定,每隔一個月把林槿的筆記本交給梁韻潔。交還回來的筆記本被保存得很好,翻閱過的痕跡極輕,像是使用者特意壓抑了翻頁的力道。值得高興的是,梁韻潔的數(shù)學(xué)成績確實提高了不少。期末考試的時候,比林棉還高上幾分。
除夕那天,林家按照慣例要拍新年合影。
林聿穿了一件蘋果綠色的馬海毛毛衣。林槿的是天藍(lán)色的,林棉那件則是櫻桃紅的。
可林棉非要換一件薄的灰色鏤空針織衫,里面配一件奶白色吊帶,這樣好展示出她肩兩側(cè)的鎖骨以及新買的鎖骨鏈。媽媽不同意,這叁件新毛衣是舅母買了毛線親手織給他們的。等拍完,照片洗出來自然要給她看。
“紅配綠,賽狗屁。”林棉小聲嘀咕。
林聿才不管她說什么,用力把她拉到胸前位置,正好夠籠罩住她,接著在她腦袋上用手指豎起兩個兔耳朵。
“很好,就是這樣?!绷忠阒谝慌怨膭睿岸鄶[幾個造型。”
拍完幾張,林棉翻看相機(jī)里的照片,從頭翻到尾,從尾翻到頭,邊翻邊嘀咕:“真丑呀,真丑?!?/p>
林毅之拍了一下她的腦袋:“怎么能這么說爸爸的攝影技術(shù)呢?”
林棉撇嘴,心想,明年這個時候,她才不要再拍這種滑稽的全家福。她無所事事,翻翻廚房里買的菜:“怎么沒有荔枝肉呢?”
“今天菜市場多擁擠,人擠人,看到什么就買了?!眿寢尰仡^說,“但買了你愛吃的辣鴨煲,多拿了袋豬蹄。”
話是這么說,林棉對這個春節(jié)還是興趣乏乏,人到了一定年紀(jì)就很難從辭舊迎新中獲得快樂。
“往好處講,有紅包拿。你準(zhǔn)備買些什么?”林槿問她,手臂拱拱她。
“我要把所有的錢存起來。今年我什么零花錢也沒剩下。我都快十五歲了!”她有點不滿地說。
林毅之嫌棄他們吵鬧,還幫不上忙,就趕他們?nèi)ナ袌鲑I春聯(lián)。
搖搖晃晃的公交車,他們?nèi)€一上去就被沖散開來。林聿坐公交車后部,比前面的人高一些的位置。玻璃窗映出車內(nèi)的景象,坐在前面的林棉正在把頭發(fā)抓到腦后,黑色發(fā)圈繞幾下,脖頸上那條類似藍(lán)色骨頭形狀的項鏈露出來。那是他送給她的。
有好幾條可選,她挑了這條,說“像狗骨頭”,又說“很可愛”。
春節(jié)的街道比平常干凈,許多店都已歇業(yè)。商鋪門口的紅燈籠也擦得锃亮,一排排高高低低地掛著,呈現(xiàn)出一種溫吞可親的氣氛,很難不讓人身心愉悅。
市場上,林棉和林槿為選哪副對聯(lián)爭執(zhí)了幾句。林聿站在攤位邊聽著,沒插嘴,等爭得差不多了,伸手指了其中一副,說:“就這副吧?!?/p>
林棉不高興,明明是她的眼光更好。買完對聯(lián),他們?nèi)ヅd隆記買炒花生和瓜子。排隊時,林棉發(fā)現(xiàn)前面站著的是章慧澤,好久不見。她去年也順利去了省中。林棉主動和她打招呼,章慧澤轉(zhuǎn)過身來,脖子上圍著深紅色毛呢圍巾,顏色濃郁,襯得瞳孔亮亮的。
“新年好,林棉!”她親熱地叫她的名字,“哎呀,沒帶紅包。”
林棉不好意思地擺擺手說:“你還記得我呢?!?/p>
“當(dāng)然,你很難讓人忘記。”她眨眨眼睛,似乎話里有話。沒有解釋,章慧澤岔開話題:“年輕真好,一點不怕凍。我年前重感冒,現(xiàn)在還有點咳嗽?!?/p>
這樣的天氣,林棉只穿了薄薄的灰色絲襪,配棕色的筒靴。她老是覺得厚的打底襪有點土氣。這原本是很成熟的打扮,但和章慧澤一比,反而有些裝大人的意思,明明她穿得那樣簡單。
章慧澤沒跟林聿打招呼,像是太熟不需要,又像是有意避開。她從新買的紙袋里抓了一把烤板栗遞給林棉,塞進(jìn)她的大衣口袋里,說:“我媽還在那邊等我,下次見?!?/p>
等她走遠(yuǎn)后,林棉問林聿:“你和她很熟悉嗎?”
他把自己的圍巾拉瓏下,遮住脖子,也遮住嘴角:“什么程度算熟?”
“比如你知道她為什么說我難讓人忘記?!?/p>
林聿這才偏頭看她一眼:“因為你是我妹妹,這個解釋可以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