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啟二十三年,西京。
寒冬臘月的,都入夜了,還有粗使婆子抱著掃帚在柴房門口咬耳朵。
“小姐被關(guān)了有六日了吧?昨兒送飯瞧見她腕子上的淤青都發(fā)紫了,她才三歲多啊,再這么關(guān)下去,怕是會死吧?”
“那沒辦法,沈老太太親口定的罪,說,是小姐將她推下石階的,還說府里好多人都看見了!”
“這話你也信?就老太太那比牛都壯的體格子,咱倆合伙推她都費勁!”
“哼,他們明明都將家主逐出家門了,這么多年都沒來往……要我說啊,這沈富貴沈舅爺,之所以帶他母親來咱府上借住,根本就是奔著吃絕戶來的!”
“一個游手好閑、貪色好賭,一個嗜吃如命、小心眼子,要我說,家主就該……”
“噓——別說了,沈舅爺來了!”
兩個婆子登時閉了嘴,側(cè)過身子,垂首等著沈家舅爺經(jīng)過。
聽到“砰”的一聲,墻角處一直在窸窸窣窣抖動的被子里,突然拱一個亂糟糟的小腦袋。
小娃娃叫棠寶,今年三歲半了,雖然生來就沒有爹爹,卻有個聰明又能干的漂亮娘親。
而她娘沈盈兒雖出身農(nóng)戶,卻靠著一身絕妙醫(yī)術(shù),掙下了一份不菲的家業(yè),府中光仆人就養(yǎng)了好幾個。
沈盈兒總說,她要給棠寶攢座金山銀山出來,等棠寶長大了,任誰也不敢嘲笑棠寶沒有爹爹。
可沈富貴卻不愛聽這話,那崽子是個女娃娃,早晚都是要嫁人的。
他才是沈家獨子,是沈盈兒一母同胞的弟弟,她賺的所有銀子都該是他的,怎能便宜了小野種?
冷風(fēng)呼呼地吹,叫囂著,直往人骨子里鉆。
小家伙兒揉了揉紅腫的眼睛,看清來人,怯怯地叫了聲“舅舅”。
“……”沈富貴垂眸睨著要哭不哭的小娃娃,眼里沒有憐惜,全是憎惡與不耐煩。
“這小雜種竟還沒死?”
小家伙兒有氣無力地?fù)u搖腦袋,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,淚汪汪地看著自己的舅舅,“棠寶不要死,棠寶想娘親了,娘親說要棠寶在家乖乖等她回來……”
想娘親了是吧……
在這么一只毫無反抗之力的幼崽面前,沈富貴也懶得裝了,他幾步?jīng)_上去,拎起小團(tuán)子就去到了院子里。
小棠寶看著院子中央的大浴桶正納悶兒,沈富貴毫無預(yù)兆地、猛地將她扔了進(jìn)去。
小棠寶撲騰著,剛扒著桶沿兒在水里站好,就對上了沈富貴那雙陰毒的眼。
“舅,舅舅……”
“乖,棠寶聽舅舅說啊,舅舅費盡心思,設(shè)計你娘親與人通奸,她呀,已經(jīng)被人裝進(jìn)豬籠沉塘了!”
“沉塘懂嗎?就是把人扔進(jìn)河里,活活,淹死!哈哈哈哈哈哈哈……”沈富貴強(qiáng)壓著笑聲,肩膀不住地抖動。
下一刻,他用力將棠寶的腦袋往水里按,咬牙切齒道:“棠寶不是想娘親了嗎?那你就去死??!去找你娘親團(tuán)聚?。 ?/p>
“等棠寶死了,到了地底下,記得讓你娘放心,她的那些產(chǎn)業(yè)交給我,我會比她經(jīng)營得更好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