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幾分鐘后,她走出桑拿房,整個人還是發(fā)軟,嘴唇卻泛著健康的紅潤。她在藤椅上坐了會兒,偷偷瞥了眼一直在外面坐著看手機的周寅坤。
這里的藥,是不是全都是研究中心特供的?
她幾乎可以想象,等研究中心蓋好、設備進場、藥品初步量產(chǎn)后,這些“調(diào)理項目”就會大舉推向市場,而她現(xiàn)在體驗到的,只是未來數(shù)十個女顧客口中的“草本輕養(yǎng)生”商業(yè)版本。
她靠著椅邊,臉上還貼著菠菜泥一樣的面膜。那些本該舒緩疲憊的草藥香,慢慢成了一股更深的隱憂。
她腦袋昏昏沉沉地想,這些草藥真的安全嗎?所有配方都對癥下藥了嗎?還是只是某種品牌包裝后的噱頭?如果這一切背后真有什么造假,甚至有人提前知道癲癇潮會爆發(fā)——現(xiàn)在她體驗的,會不會也在試驗統(tǒng)計表里占了一行數(shù)據(jù)?
她望著霧氣氤氳中低頭看手機的周寅坤,越看越覺得陌生。
天色漸暗,女孩應該緩過來不少,周寅坤終于放下手機。“出去走走?!彼f,語氣平靜。
她怔了一下,下意識抬頭看他。他已經(jīng)起身,拿起放在一旁的風衣,朝她伸出手。
他并沒有強迫她,而她也確實不想再待在這屋子里。她點了點頭,穿上外套,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。
小園林種著不少香草,薄荷、迷迭香、香茅,被燈光照得泛著嫩綠的光,連空氣中都浮著青草混著土壤的潮濕氣息。
她踩著石板路,手臂微微抱著自己。男人走得不快,偶爾回頭確認她有沒有跟上。
走了一會兒,他忽然停下來,指著前方一個被圍欄圈起的小區(qū)域:“那塊地,種的都是基礎草藥,天然安全。”
“看你恢復得不錯?!?/p>
她一愣,才反應過來他在說自己的身體?;叵胍幌?,確實今天沒有腹痛,也最沒反胃的一次,甚至承受了男人連續(xù)兩天的饜足……自己也還算站得住。她點點頭,沒有吭聲。
周寅坤語氣隨意:“帕刑山那邊還會培育耐熱性強的新品種,和不同藥品結合使用效果更穩(wěn)定?!?/p>
她心臟一緊。帕刑山,是她最早知道“村民被迫遷徙”的地方。
她想到帕刑山那些搬了新屋的村民,想到勒梅笑著揮手的樣子,想象到電話里,那些在分紅協(xié)議下按上拇指印的粗糙的手。
她望著那一片青草與柔光,只一瞬間,忽然生出一種奇異的錯覺——
他好像真的沒有什么壞心思。好像他做的這一切,真的是為了推進一種新的醫(yī)療方式,改善這個國家的系統(tǒng)性病癥。
她心頭一陣發(fā)燙,不知是草藥熏著了腦子,還是這幾天太過疲憊,竟像夢游一樣輕聲問:
“……你在帕刑山研究的那些藥,真的都合法嗎?”
男人沒立刻回頭,仿佛沒聽清。
過了兩秒,他才轉過頭來,語氣輕得像是在講笑話:“合法?”
他頓了頓,眼神落在她臉上,唇角慢慢翹起,像是在欣賞她臉上那一點點不死心的表情:
“你覺得什么叫合法?”
他走上前,低頭吻住她。
對他來說,沒有什么合不合法,就像他們明明是叔侄,也同樣做著戀人才能做的事情。
她腦海一閃,想起那支被鎖在柜子里的錄音筆,卻連回頭的力氣都沒有了。